琴声仍不绝传来,初始尚有婉约秀丽之音,而后竟愈行愈激,一扫浮华往生,音纤指,却如刀剑一般铿铿然然穿行虚空,恰与远的厮杀怒吼相映,气韵空旷苍茫,引得听琴诸人皆是难以自抑的心澎湃。
谢粲亦正觉血薄的激越,然耳琴声却忽地一滞,再接去的几个音,破碎疲倦,气力不足。他面一变,正待离案舱,不料有人却比他更快一步,青袍闪过前,门扇啪嗒一声,那人悠的清啸已回江面上,穿透雾光,直撞人心。
空中的琴音缓缓止住。收尾之音甚柔,飘行雾间,余音刻骨。
江风面,郗彦着眉,低笑了笑。
看来在战事之后,他将有二事要:一则,此后无论行去哪里,何时启程,必要提前告知于她,否则她必然来;二则,此女太过争好胜,弹奏那首战曲的心法,他得尽快琢磨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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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夭绍慢慢收住息,轻舒气。睁开,望着渐去渐远的江中红火,微笑温柔,收拾起古琴,准备返程回江夏。转过,目却见一袭修锦袍,受江风牵绊,雾气中微微飘卷的衣袂振一派朦胧金光。
夭绍怔愣当地,看着那人缓步走至面前。黯淡的光影中,近的双目暗冰凉,妖娆得令人惊心动魄。
“师父……”夭绍喃喃。乍然相逢,于此地此间,前尘往事携带不解恩怨意识掠过前,一时心中纷,喜哀不辨:“你……怎么会来东朝?”
沈少孤在黑暗中微笑:“听说阿彦要报仇了,我是他师父,也因他一族受尽冤屈侮辱,来看看他如何手刃仇人,如何替我翻案,如何平天民心。”
夭绍勉一笑:“师父的话总是这样冠冕堂皇。天战火纷飞,如此世,你贵为北柔然王殿,千里迢迢南江左,岂能只为观战,而无他求?”
沈少孤笑意微淡,双目静伫黑暗中,略有了几分冷意。他叹息了一声:“此也是我的故土,我当年被人嫁祸不得不离去,一别九年,归心似箭。如今连阿彦都能认祖归宗,我悄悄地回来缅怀一番,又有何不可?”夭绍微怔,但要言语时,沈少孤环顾天地,轻笑:“罢了,你不必解释。想来也知,九年风雨,山川万都在变,人心又怎能一如既往?今夜你声声皆称师父,为师还以为你对我隔阂尽消,但此刻看来,提防之心倒更胜往日了。什么一日为师,终为父,汉人的礼教,原来都是些无稽之谈。”
夭绍闻言愈愧疚难安,忙单膝跪在沈少孤面前,低声:“徒儿不是有意怀疑师父的,只是……”迟疑难语,顿了顿,才:“当年是师父冒险救了徒儿命,我却一直错怪师父。是徒儿有负师父。”
“起来吧。”沈少孤扶住她的双臂,拉她站起。夭绍低着,双颊因心中歉疚而微微发红,如此模样站在他的面前,浑然还是当年那个错事后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往日她尴尬时,他可轻言笑语缓解。如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