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必死。
若他屈服于北雁人的威胁,且不说北雁人会否依约将人还,仅单就退兵一事,就能让「离游被俘」的宸儿成为整个大昭的罪人;若他无视于北雁人的要求直接攻,无论胜败,沦于敌手的儿也会成为对方愤的对象……而萧琰甚至不敢想像宸儿还会因此遭遇些什么,更清楚此时的自己,早已无了任何选择的余地。
他们说:「大义当前,圣人有此决断,实为我等楷模。」
宸儿……
这十几年来,他极尽理智地权衡利弊、数度妥协,原只是不想让自己因私而在决断上有失偏颇,不想却因此养大了某些人的胃,甚至仅仅因为那悬而未决的储位归属,便将心思动到了他的宸儿上,生生将宸儿到了这必死的境地。
仅仅一瞬而已。
因为萧琰很清楚自己的「妥协」会换来些什么。
──宸儿死了。
自隆兴元年彻底收回失土、克复全境以来,他努力休养民生、整饬吏治,就是为了尽早恢复国力,从而为这终将到来的一仗好最万全的准备。
仅仅一瞬过后,那尾端缀着紫雀翎的利箭便已化作虹直直穿木上的少年心,就此截断了少年此前仍存着的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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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驻在北雁阵前,直到周遭急上火的骑兵们终于不住担忧地将他行架离,帝王才由耳的只言片语中恍惚意识到了什么。
即使二里之外、少年形若破布般给缚在木上的影仍自微微起伏、一息尚存,可当成为北雁人公然要胁自个儿的筹码的那一刻,不论自己的答案是什么,都已注定了如此结局。
他明明是那样宝贝、疼这个孩,却因为一己的愚昧与疏忽让对方迭经危难,最终生生陷了死地。
只是他千算万算,却终究还是低估了人心的丑恶与贪婪、错判了简简单单的「储位归属」四字,能让那些人面目全非、丧心病狂到什么样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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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北雁阵前、那个被人绑缚在木上的、浑血污的纤细影,萧琰只觉前一黑、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漫开,几乎费尽了全的气力,才得以勉控制着不让由上坠去。
──萧琰期待这一仗,已经期待了将近二十年了。
想起半年多前、那个导火索一般失控越轨的夜晚,终于看清了自个儿心意的帝王几分绝望与涩然漫开,却仍只能忍着满心哀恸、迫自己了那个残忍至极的决断──
他救不了他。
──然后,在瞧清了木上儿浑血污的狼狈影、对上了儿那双已因命的逝而黯淡不堪的凤眸的那一刻,于众目睽睽之蓦然弯弓搭箭、就这么当着两军无数兵士的面,用他曾赖以纵横沙场的通神箭术……亲手死了他奉若珍宝的儿。
黄沙、骄炎炎,荆门关外,镇北、卫平二军行师鹤列、气势俨然,玄朱的旗帜迎风招展,与两里外同样严阵以待的北雁骑兵遥相对峙,双方形势绷、一即发。
可无论有再多的痛悔、自责和不舍,在两军已然箭在弦上、一即发的此刻,他却已没有了任何妥协、挽回的可能。
──他的宸儿,他沦落敌手、迭经折磨的宸儿……竟就那般……被他亲手……
──由始至终,儿写满了孺慕的、黑白分明的凤眸,都不曾由自个儿上移开;那双曾无数次撒依恋地唤着「父皇」的亦微微翕动着似传递些什么,却因过份失的气力而显得那样微弱且难以辨明……萧琰就这么着了似的怔怔痴望着儿一一失了生机的残弱躯,
他让曹允取来了那张曾伴随他征战多年的五石弓,又钦了一支骑兵随行护卫,无视于旁一众将领的劝阻、亲纵疾驰到了北雁阵前。
他的宸儿……他十多年来如珠似宝地放在手掌心上捧着、护着的,却在「至亲」的算计沦落敌手,不仅被连番刑求折磨得不成人形,如今更成了北雁人用以要胁自己退兵的筹码,又教萧琰如何不悲愤填膺、心痛如绞?
他们说:「殿已经去了。」
他们说:「圣人节哀。」
他救不了他的宸儿,救不了这世上他唯一发自心底在乎着、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