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稷玄拧着眉头在笑。
茅娘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惊讶地捂住了嘴,仿佛一不小心叫出来了,就跟撞破了什么秘密一样,方稷玄就会收起这个罕见的笑来。
她蹑手蹑脚地放下了篮子,悄悄走了。
释月瞧着茅娘做贼般的背影,不解地掀起篮子上的布,就见是块顶漂亮的猪肉,一层皮一层肥一层瘦的,像玛瑙夹着白玉。
若是送给别人家,该是两层肥一指瘦最好,可人家也知道释月和方稷玄不缺油水,拣了这瘦多肥少的。
天黑的时候,风雪跟着来,院里的火堆熄了,被雪一盖,像一座小小的山。
算算时日,该是林中人猎牛鱼的时候了,牛鱼和其他鱼获也是贡鲜,但入山的道口上有迷雾,硕河府掌管贡鲜的官员不敢进来,倒是朝中还遣将领带兵来过两回,被鹿神遗留下的大角所吸纳留存下来的罴妖屠杀幻象吓得丢盔弃甲。
很快,外头传起来说此地有罴妖占山为王,而且里头的人都不是人了,喝了妖物的血,也都成了妖人,为虎作伥。
死伤的圭王爷一行人为了不让这些妖物出来作乱,所以请军中的术士设下雾气迷障,困住他们,是用自己的性命护住了一方百姓的平安,听起来可歌可泣,实际上可笑至极。
鸭子河泺的守护者如今是两个女子,山道上的迷雾并不阻隔往来的行商,可若有人过分的贪婪狡诈,一定会在此受到应有的惩罚。
给圭王爷一行人贴金的说法也是张叔和那穆卓前些日子乔装去硕河衙门的时候听来的,鸭子河泺虽说可以自给自足,但也有局促的时候,他们进硕河府低调的采买了好些年货,又找到了张巷边一贯落脚的货栈,给他留了口信,要他开春来做买卖。
“只张巷边一家的买卖,岂不由得他狮子大开口?”那穆卓有些担心。
“一人带几个车夫来这闹妖的村里收货,他还敢狮子大开口?”张叔哼哼一笑。
“那要是不来呢?”那穆卓又问。
“张巷边做买卖一向挣钱,但凡是挣钱的买卖人没一个胆小的,胆小的他就挣不了钱!”张叔道:“咱们给的是个机会,往后都独一份的机会,张巷边这种人最受不住这个勾子了。”
鸭子河泺这个围场于北江朝廷来说算是废了,但对于林中人而言,这山林又是纯粹的山林了。
他们春摘野菜,夏猎狍鸡,秋采参蘑,又或是冬日里在寒江上捉牛鱼,再不是为朝廷上下数百张嘴,只为自己。
冬日里,林中人有他们的玩法,捕鱼滑冰拉雪车,笑声裹着白气冒出来,引得汉人也探颈。
山边还堆了个四丈高的冰堆堆,冰堆堆的模子是一根弯弓般的枯树,一桶一桶水浇淋上去冻住的,费了好多天才冻得那么高,玩的时候穿着冰刀,从尖顶顶上抻着身子站直喽,能顺顺当当的滑下来,而且不能摔,这就算赢了。
他们的孩子嘎嘎笑,看得汉人只咂舌,怎么也不敢让孩子们掺和着玩这个,倒是见释月和方稷玄总在江边看捕牛鱼,这才裹上厚厚的皮袄、皮帽、皮手套,牵着孩子也去凑热闹。
喜温向卓娜家借来了雪车,车上铺了好厚一件皮裘,车停在乔家门口,要接两个女孩去江面上玩。
乔婶是不去的,她也不拘着两个女儿,但乔金粟已经懂事了,总是开心不起来,喜温一再邀她,她才点头。
雪车才走了几步又在小馆子门口停下来,释月穿着一件灰白的长绒大氅走出来,手里掂着一个精巧的手炉,她往雪车上一坐,乔银豆得坐她膝上了。
释月把小手炉递给乔银豆,她身上没热气,省得冻着小家伙。乔银豆不太懂这是什么,只捧住了,觉得暖呼呼的,晓得是好东西,扬起脸对释月笑。
手炉里的小只也难得出来,抱着两块木头,透过手炉顶上的眼往外看像冰块一样蓝的天空。
喜温不会赶骡车,可架起雪车来,只叫一众走路的人都望尘莫及。
雪车是靠狗拉的,林中人的狗祖上都是雪狼,身形很大,但豢养多年,毕竟同狼是两脉了,不似黑豹娩下的那只小狼种,狼味太重,融不进狗群里。
不过眼下见那只狼崽在雪中蹿前蹿后,指使拉车狗们快进慢行,往左往右的架势,应该是个领头的料。
雪车的速度快得好像山在往后退,一切烦恼和忧愁都在扑面而来的冷风中冻结碎裂了,乔金粟愣愣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冰面和大狗耸动蹦跑的样子,感到了久违的平静和惬意。
第26章 白肉酸菜海蛎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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