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枣都是秋日里枣子丰收时做的,枣子洗干净后在白酒里浸一浸, 再搁到坛子里封好就行了, 到了年尾或是有喜事的时候再启开, 枣儿还是鲜枣模样, 咬开来才晓得玄机。
“这新鲜的枣肉都是绿的,脆甜脆甜的, 呶, 现在是软绵绵的, 发黄了,您尝尝, 都尝尝。”张巷边举着一个掰开的枣说着,把没核的那一点枣子往乔银豆嘴里一塞, 自己吃了剩下有核的, 笑嘻嘻地问:“好吃吗?”
乔银豆睁着大眼睛点点头, 太小的孩子, 只能尝尝味。
方稷玄从前也食过酒枣, 不过因为枣肉软甜,更显得枣皮涩口,而蒸酒枣,杞子炖酒枣之类的,但都更像甜品补品,不似口中这枚酒枣皮薄肉厚,将酒的醇香融于枣肉的鲜嫩,甘甜馥郁,真是男女老少都会喜欢吃的零嘴。
他看释月,果然已经吃了许多还没停嘴,原本在她膝上窝着的竖耳炸尾黑松鼠也探出身子来,不知什么时候也偷了一粒红艳艳的酒枣,美滋滋地啃着。
“诶?”张巷边也瞧见了这只松鼠,纳闷地抓抓下巴,“这不灰狗子吗?你们从鸭子河泺一路带过来的?栓春台的松鼠可不这样。”
“哪那样?”乔金粟好奇地问。
“红肚皮的,可比这黑乎乎的玩意好看多了,哎呦喂!”
张巷边话音刚落,就被黑松鼠给挠了一把,偏偏又是释月养着的,打不得,眼睁睁瞧着它又抢了一个枣子,往后院逃去。
“跑了诶。”乔金粟看释月和方稷玄都不动,就她一个人着急。
后门的布帘被撞得波动起来,隐隐约约透出一股清冽透亮的松林气味,乔金粟愣一愣,再耸了耸鼻子,就没闻见了。
张巷边这人,该花银子的地方绝不小气,糖酥馍也是提了半篮子来,礼尚往来,方稷玄说要几人留下吃饭,便让蓉娘做几碗羊肉羊杂碎来。
等羊汤杂碎的空隙,他撩开柜台后小厨房的门帘,本要进去现烤几个油旋,但张巷边连声说够了够了,不肯叫他劳动。
乔金粟打眼往厨房里一望,就见还是那么干净规整,右边的烤炉是坐在灶台里边的,灶膛里存着微红的余烬。
左边的长案上摆着一盆面粉,半盆搅拌好的葱花椒盐,还有一大块白蓬蓬的,醒发好的面团,以及一坛子猪油。
趁这当口,张巷边赶紧着去把羊杂碎的银子给付了,又多要了一个羊头,往桌上那么一摆,秃噜噜的眼眶里吊着羊大眼正瞪着乔金粟。
她不敢说什么,往释月身边缩了缩。
释月瞥了她一眼,就把碟子一转,让羊眼睛瞪着张巷边和方稷玄去。
吃着干的喝着稀的,众人满足,此时却有一小兵模样的人骑马而来,交给方稷玄一张帖子,说几日后李将军会在演武场上设宴,先吃再开打,优胜者授予官职,如若文武兼备,则更佳。
张巷边的眼睛都盯在那张帖子上,见方稷玄兴致缺缺的,那小兵又是个直愣的,硬是举着,他打了个圆场,上前一步,觑了方稷玄一眼,见他反应不大,就躬身替他接了。
“方郎君这是不想去?去去也无妨嘛。见见人头,熟络熟络?”张巷边小心翼翼地替他把帖子压在酒坛下,免得叫风刮跑了。
“上头又没写名字,”释月知道方稷玄是不会去的,就算想看看李越是否是旧人转世也不会借这个契机,否则一拳头将人打死了,不好收场,“你想去就拿去。”
“释娘子说笑了。”张巷边赶忙摆手,“我虽爱往人堆里去,但也得量力而行啊。拳脚无眼,叫人打死了还没处说去。”
李越在城中拉拔人才,是武人的机遇,可对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言,这登天的云梯近在眼前,自己却要四处寻求门路,以呈递文章,展现文采。
其实若有经世之才,管他是李越还是孙越,都做到一军之统帅的位置上了,‘用人’这两个字,总是精通的。
他虽为武将,但也识字,素日里只看些史籍兵书,曾有一篇戍边经略流传出来,质朴敦实,正中要害。
而对于华彩文章诗句,简直是半分兴致也没有,最厌这虚浮之言,所以想用咏叹拍马的诗文撬开李越的门,只怕适得其反。
不过,李越虽不喜这些,但他娶了冀州书香世家的小姐,生的女儿李应茹也是从小就养在外祖家中,是个在文墨中泡大的闺秀,所以便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
栓春台的府尹是从豫州调任的,如今还在路上。
城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李越说了算,又是个战场上杀伐过的将军,既是他的女儿,谁又敢打什么坏主意?
只是辗转请了几位栓春台本地豪绅家的姑娘,往李应茹耳朵里吹耳边风,要她办个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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