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是去皇陵,还是去庵寺是说不准的。
郭敞回了福宁殿,一直想着这事儿,因着没召人侍寝,晚间是一个人睡的。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他就梦见了未来的事儿——他似乎已经挺老了,头发上见了爽色,皮肤也松弛了不少。
躺在龙床上,底下妃嫔子女跪了一大堆。他费力地转了转头,轻而易举地就从一堆人里分辨出了素娥。素娥也不再年轻,但她并不像他,已经是个老人了...而且那双眼睛,依旧像曾经一样,那样清凌凌的。
他想要叫素娥近前来,好抓住她的手,和她说说话,但他做不到。
然后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了‘自己’驾崩。先帝驾崩,新帝继位,一切有条不紊,后妃们自然也各有去处。素娥似乎并无子嗣,但好在位份也不算低,到底在宫廷住下了,而没有去更艰苦的皇陵和庵寺。
只是,她似乎不得太后和冯太妃的喜欢,所以在宫廷中日子并不好过。
继位的似乎是郭琅?哦,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是庶长子。太后就是张皇后(此时并没有两宫太后之说,同时只会有一个活着太后,优先封嫡母为太后。嫡母没了,才能轮到亲妈),不过作为新帝亲生母亲的冯太妃显然权势不弱于她。
素娥在这两个人那里都没有讨好,做了太妃,自然要难一些...即使这两位并没有特意点名要整治她。
瞧着素娥艰难度日,处处受人怠慢,就这样被遗忘在宫廷的角落里。郭敞是一下从梦中被惊醒的!
这不是他往常起身的时间,守夜的宫人都吓了一跳,只是表面依旧平稳地过来伺候。还当是官家被噩梦惊了,道:“官家...炉子上还有安神茶......”
其实当郭敞是被噩梦惊了也不错,但并不完全。相比起被梦惊醒,郭敞更像是沉浸到了某种低落的情绪中,不是惊恐,而是后怕、悔恨、忧伤、怅惘、不满等等的混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摆摆手:“不必了。”
又躺了下去,听宫人报了滴漏上的时辰,这离他平日起身还差着半个多时辰呢!但他再睡不着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帐子顶上的绣纹和装饰物,眼前闪过的还是梦中情境。直到起床的时辰到了,宫人服侍着起床,他也没回过神来。
如此,别说是伺候的宫人了,就是早朝上,远远站着的大臣们都注意到今天官家的心不在焉了。
不过这本身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谁没有状态差的时候呢?官家也是人,若是心里有事,又或者昨晚晚睡了,早朝时走神、打瞌睡都是有的。只要正常频率内,大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倒是伺候郭敞的,以王志通为首,为他的状态发愁。担心他心里有事,这样下去伤身伤神。
不过还没等王志通劝说什么,郭敞便扔下了还没看的奏疏,道:“今日...去玉殿瞧瞧吧。”
郭敞去了玉殿,素娥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才怀孕一个多月,能有什么看得出来的变化?
素娥尽力让自己保持平常心,在比较容易流产的前三个月,保证作息规律、身心平和、饮食均衡、活动适量,这就是她能做的了。剩下的,就要看命运的安排了。如果肚子里的是男孩儿,就是保不住,她也没办法。
郭敞来时,素娥正一桌和两个婢女坐着,磕核桃、剥桃仁等,一边还说些闲话。
“怎么做起这个活计来了?”郭敞自外头走来,照旧没让人通报。玉殿的人也有些习惯了,并不惊慌。原本坐着的席玫瑰和肖燕燕立刻起身行礼,然后就站到一边去了。又有肖燕燕领着另一个小宫女,给郭敞倒水洗脸擦手。
素娥也擦了擦手,要过去帮忙。郭敞摆摆手:“你坐着罢,哪里就要你伺候了...亏得还是宫女出身,伺候人向来是一等一的外行。”
对一般的后妃说‘宫女出身’,很容易引得人多想,觉得官家是不是觉得自己出身低微。但在素娥这里,素娥是不介意这个的。郭敞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说话如此随意——在别处,他也是想说就说了,不管妃子们怎么想,不过‘随意’与‘随意’也是不同的。
“臣妾是尚功局的宫女,又不是在各殿做侍女的。”素娥没有推辞,非要去服侍,便又坐了回去。只是依旧面向着郭敞说话:“在尚功局时,虽然也要帮姐姐姑姑做事,打扫屋子、打水提膳、铺床叠被、缝缝补补...但到底与真正的服侍不同。”
“那时可觉得不公?明明都是宫女。”郭敞洗脸擦手完了,也坐到了素娥身旁。
“倒不觉得,姑姑姐姐们也是如此来的么,等着自己成了大宫女,也是一样...当然,不能是遇到那等刁钻刻薄的姑姑姐姐。到底是寻常差使小宫女,还是有心刁难,甚至虐待,这是瞧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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