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加鞭急驰,行过大半个时辰,渐近夏口江州军营寨。拐过一条岔道,忽见前方路上停着一辆马车。此处正是江州军守备森严之处,一旁从谷间哨台高立,那马车却毫无顾忌地停在那里,竟无人上前驱逐。郗彦看清驾车小厮的面容,不由微笑,道:“是少卿的侍卫。”
二人驱马近前,刚至车旁,便听一人悠悠然道:“总算来了,我已等了半日。”啪嗒一声似书卷落于案上的清脆声响,而后车帘半卷,露出一张丰神如玉的面庞,往日骄傲不羁的眉目此刻略显疲乏,想也是方从战场归来之故。
萧少卿与郗彦点头招呼过,便将视线落于夭绍面容上,仔细望了片刻,长眉微挑,笑道:“就知道你没什么顾忌,又是男装。”他对她一扬下颚,语气懒散:“下马,上车来。”
夭绍乍见他本也是十分欢喜,但听他开口说话,脸上笑意便是一敛:“为什么要下马?我们还赶着去江夏城见舅父。”
“你要这样去见他?”萧少卿漫不经心地打量她一身长袍,轻轻笑道,“想必你是不愿在江夏多留的,今夜就要回邺都去?”
此话正刺心病,夭绍板起脸,不悦:“你也要赶我走?”
萧少卿笑而不答,只看着郗彦道:“比这女子还不识好人心的人,你见过没有?”
“什么!”夭绍怒目。
郗彦却已明白萧少卿等于此地的用意,叹了口气道:“夭绍,去车上换女装罢。”
夭绍这才恍悟过来,想起萧璋恪守礼制的古板性情,又望望身上的长衣,只得依言下马。萧少卿走出车中,一身嵌纹金丝边裾的银袍于夜下格外耀目,夭绍与他擦身而过时,隐隐闻出一缕药味,目光一瞥,正望到他轻扬的衣袖下缠满手腕的绷带。
“你臂上受伤了?”她蹙眉道。
“无事,小伤。”萧少卿淡淡掩饰过,为她关紧车门,亲自驭车至荫蔽处,让随身侍卫走远,自己也和郗彦避退数丈外,于山岩下等待。
郗彦轻按萧少卿的脉搏,又察看了他左臂伤处,皱眉道:“箭伤透骨,若不静养怕从此留患,再也无法痊愈。”
“静养?”萧少卿笑意索然,拂落衣袖,瞥眸望着马车停驻处,淡淡道,“伤也不止这一处。待决战之后所有的伤一起养罢。”
郗彦于此话下默然一霎,没有再劝,只问道:“你也去见湘东王?”
“是,父王命去回复今日战事,除此以外,怕也要问罪我扣留御旨一事……”萧少卿语气疲惫,微阖双目倚向身后山壁,喟叹道,“说起来今日一战着实惊险,你我前段日子猜测对岸乌林水师调动的去向皆是错了,原来殷桓早已知晓怒江东岸唯白潼易攻难守,也幸有迟空早来了几日,熟知荆州军擅火攻,我们防备才没有太过失措。不过即便如此,白潼浅滩上竹林茂盛,殷桓借风引火,今日险些烧了三座水门。如今虽暂时守住了,死伤却是惨重。接下去该如何布署白潼一带,我却也伤脑筋。”
“竹林?”郗彦目光一闪,斟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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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二人各有深思,静默中,只听那边车门一响,夭绍换了裙裾走下来。
“衣裳正合身。”她朝二人站立的方向一笑,孤身等候车旁,微风吹过鬓发,一束青丝徐徐垂落颊侧。马车悬挂的风灯洒落一地碎光,衬着那身浅绛色宫裙、微风中轻扬的乌发,正似一幅柔和静美的画卷。
萧少卿与郗彦目触此景,心中皆有感慨,不约而同地在原地伫立了半晌,才迟迟走过来。
夭绍低头整理衣袖,问萧少卿:“你军中何故有女子衣裳?”
“军中自然不会有,这是刚让人去城中王府取的,我阿姐的衣裳,”萧少卿目光微垂,注视她不曾被衣袂遮住的锦靴,须臾才续道,“还是略短了些,上次分别时我记得你和阿姐差不多高,如今看来,你又长高了。”
语中似有说不出怅然,夭绍不愿深究,只想起自己昨夜见谢粲时亦说过同样的话,忍不住微笑,端然俯身一礼,道:“多谢憬哥哥。”
萧少卿看着她,心中悄然一叹。
夭绍随意将长发绾了一个鬟结,对郗彦道:“我穿成这样,骑不了马了。”见郗彦点头之际有迫不及待的嫌疑,冷冷一皱眉,又道:“你寒毒刚发作,本也不该这样颠簸。”说着,再转顾萧少卿,笑问道:“不知憬哥哥能载我们一程么?”
萧少卿笑道:“求之不得,我臂上初伤正不能骑马,有二位相陪,倒也免得孤家寡人的寂寞。”言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郗彦,转身先入了车中。
夭绍自坐骑上取过随身包裹,弯腰入了车内,坐在萧少卿身边。萧少卿倒了茶汤递给她,盯着她护在怀里的包裹,奇道:“什么宝贝?”
夭绍瞥了瞥刚入车中的郗彦,悄声道:“是能起死回生、救人性命的宝贝。”
她虽这般故作神秘,然眸中波光流动,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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