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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颤儿说：“你啥？你以为有两个臭钱就成了，谁的睛都会像你一样红？你嚣张什么？时候没到，时候到了，该抓你照样抓！”

杨二宝说：“老等着，等着你的睛红烂了，老照样活得比你好！”

田大脚见杨二宝气成了那个样，也上来吵了起来，指着老奎说：“我们家究竟碍着你的啥事了？你过去没有把他整死，就成了你心的一块病。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装得人模狗样，心黑透了，毒透了。”

老奎一听田大脚也说这话，气得浑抖了起来，竟不知说什么是好。叶叶妈过来拉着他说：“你这个死鬼，你缺吃的了，还是少穿的了，不在家好好缓着，受这个馊气甚？”说着就拽着老奎往回拖。大家一看，事到了这地步，也觉得杨二宝太过分了，便有同老奎，都来相劝。老奎哑着嗓喊：“红沙窝的人知，究竟谁是黑心，谁是白狼，大家心里清楚。我是看透了，你把心扒给她吃了，她反而还说腥气。我这辈没有枉活，算是看透了……”

人怕伤心，树怕伤。老奎怎么也想不通，他堂堂正正地人，光明磊落地事，到来，让人以德报怨，指着鼻骂他是黑心。真是泡打人，气难闻。再大的困难，老奎也能得住，再苦再重的活儿，老奎也能扛得。但是，唯独咽不了这恶气，老奎一病倒了。

先前向他告状的那几个人，很是过意不去，就来安老奎：“支书，都怪我们多事，惹得你受了这馊气。”

老奎摆摆手说：“没你们的事，没你们的事。你们向村反映问题没有错，怪只怪人心变了，人心黑了，被钱染黑了。”

老奎最气不过的是田大脚，别人在气说几句过话，倒也罢了，你田大脚也能说这样的话来？良心真的喂狗了，让狗叼走了。村里人都知，那几年每到日，田大脚家早就断粮了，今日向张家借半碗米，明日到李家借一斤面。有时，借不上了，全家人就大瞪着小，饿着，三个娃，饿得像个稻草人儿似的。村人都说，田大脚不会过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无酒喝凉。有粮的时候，大吃二喝，不知省着，没粮时，东家借了西家借，酉吃卯粮，总归不是个办法。况且，谁家的吃粮也很张，想借给她，也力不从心。挨到野菜一土，村中的娃们都去挖野菜，野地里河滩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人儿，一个个像觅的乌鸦。别人家剜来野菜，要和着米面，或者麸米糠吃，吃了也没啥。可田大脚没有麸糠，更没米面来掺，纯吃野菜，吃得久了，人面如菜。尤其是苣苣菜，吃得多了，会中毒。一中毒，脸上就浮了。有一年，天旺中了毒，得像个小盆，两只就眯成了一条小，脸上却泛着青光。村人说，天旺怕是没救了。老奎得知后，就对叶叶妈说，你挖上一升面送过去，救救那娃吧。叶叶妈说，我们的粮也不够，挖给她，我们吃啥？老奎说，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我们不救救，那娃就完了。叶叶妈喟叹一声说，这日啥时候是个呀？说着就从贴的衣兜里掏钥匙，打开面柜的锁，挖了一升面。那一升，仿佛掏了她的心，泪就悄悄了来。

老奎也看得难受。叶叶妈跟他过了半辈，在吃上，她从不像别人的婆姨那样克扣男人和娃们，她总是从自己的嘴里一一地省来，再补到男人和娃们上。现在，当她把自家人卡着咙省的面送给别人时，怎不心疼落泪？在那个特定的环境，一升面，已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面，是生的希望和寄托，是命的维系和延伸。

老奎说，送去吧。救人要，再熬个十天半月，新粮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