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微醺之时,乍听小圆惊叫一声,指着对面廊檐上,“谁在外放风筝?”
话音甫落,又徐徐放上各风筝,不过片刻,那天上飘满了形形的鸟鱼雁,众人皆离席走到隔扇门前来看。五太太:“想必是给咱们三祝寿的,不知是谁想的?”
都猜是池镜,池镜却不认,因为晓得老太太忌讳夫妻间过于要好,所以推说是屋里丫们的主意。
老太太看着也十分喜,笑:“瞧,连他们屋里的丫也这样伶俐,都是跟三学的,三回去可要赏她们。”
玉漏明知是池镜的主意,没好拆穿,心里有些隐秘的兴和得意,睐着看他一。正好他也朝她看过来,见她脸上笑得恬静自然,暗暗挑动眉峰,十分自得。
那风筝一直在天上飘着,老太太命人将三张桌朝隔扇门并列摆着,坐来抬就能看见。又传了戏来,在门前唱。张家几个戏也机灵,听说是为池家三祝寿,特地拣新鲜戏来唱,摆着几个杯碟在跟前变戏法。
老太太不住称赞,“他们张家养的这些人比咱们家养的那几个多才多艺,到底是张老太太会享福,也不知哪里寻摸的这些艺人。”
桂太太难得搭句腔,“大约是他们的人得好。”
老太太瞥她一,没接她的腔。不过旋即想起张家那小厮来,打发个婆到门上去,“你去问问看,张家跟来的人是不是上回送来的那人。若是,将他请到这里来,我要当面赏他。”
池镜怔了一,果然是该来的挡也挡不住。
未几西坡跟着全妈妈往这来,看见好些丫小厮在门前空地上嬉笑,仰望去,各式各样的风筝浮在天上,那阵仗从未见过。玉漏想必也是回见,他想着她从前的日,哪有这闲工夫放风筝玩?今朝是她的生日,再也不用听到她在这日共秋五太太争吵。
有一年她们吵得格外厉害,凑巧那一阵他们连家仿佛遇到艰难,秋五太太本来留着碗白面预备给连秀才归家来吃,不想给玉漏私自成了碗寿面。
秋五太太气得不行,亏得那面还在锅里。她忙捞来,过了遍凉,沥了搁到碗柜里,回就来揪着玉漏的耳朵骂:“就你会过!你吃了你爹回来吃什么?!细的粮都是留给当家的吃你晓不晓得,当家的才会赚钱,你可会赚钱?在家闲着一个赚不来,还挑吃拣穿!”
恰巧西坡从铺里归家,路过连家门前,看见玉漏将耳朵从秋五太太手上来,捂着耳朵忿忿地瞪着她,一句话没说。那双睛红彤彤的,又圆又大,泪珠在眶里打着转,始终没能来。
那日是她十六岁生日,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她是在他旁边的树,他悄悄替她数着年,比谁都盼着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