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却是一派坦然,收好玉佩,淡言:“请步大人前来只为一事。我想渡江北上,不料寻遍周遭数十里,却不见一叶渔舟。官船倒有几艘,只是无论我得多少金铢,他们都是不愿一送,只是奉太守之命,不敢妄自渡江。我寻思无法,只得惊动步大人。”
区区此事便动用权驭江州七郡的至令箭?步雍提在心的一气无消散,竭力隐忍怒火,劝:“这位公,云陵虽战事已定,但北去荆州之地,机关暗伏,怕是……”
少年言语柔和,打断他:“步大人勿忧,我北上是为寻郗元帅,有重要军告之。”
步雍目光暗闪:“军?”
“是,”少年在他怀疑的目光极度无奈,自袖中又取一枚金令,低声,“实不相瞒,我乃云阁令使。”
步雍端详金令,查实无误,叹息一声:“既是如此,我即刻安排官船送公北上。”
“有劳。”少年一笑,微微扬起脸,望向北方山川。晚风不经意拂过那层罩面的黑纱,步雍转上之际,惊鸿一瞥,秀雅清绝的颜赫然映底。
果然是个女。步雍暗叹一声,登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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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少年正是乔装南的夭绍。
自江夏至陵,路通畅,陆路却多山,崎岖难行,她驰赶了一夜一日,却也不曾追上郗彦一行。至此日傍晚,方至城陵矶。因闻北府兵在北岸攻打云陵,便想寻舟渡江。岂料战之域封锁,渔舟难见,官船不行,无奈之,想起昔日萧少卿取笑她为“梁上君”时赠送的令牌,便取引来步雍,这才得舟北上。
霞光渐散,夭绍静坐舟,晚风徐徐拂面,杂在清澈江、灵秀山木间,烽火血腥的气息并不如想象中的烈。然江底暗涌动的激,岸上蹄躁动的异常,却无不在诉说此地的险恶。
行过半程,看北岸五岭山愈行愈近,浅滩哨兵举的篝火也已束束可辨,夭绍却忽然有些迷惘,想着即将见到的那人,心中竟无喜乐,倒是隐生不安。
说要陪着他,又该如何陪着?他为三军之主,杀敌于外,本是当行之事。若自己随侍一侧,会不会凭添他的顾忌?战场如此凶恶,千万条命系一,朝野社稷皆望于他,自己何故因小小私心而束缚住他的手脚,但有万一之事,岂非祸祸国?
想到此不禁一冷汗,左右思索,只为自己的冲动之举追悔莫及,正想要命人将舟划回城陵矶,不料突有浪骤激船舷,整条官船都剧烈颠簸起来。
“起东北风了!”舟上士卒喊,忙着降帆避风,来请夭绍舱。
夭绍目望江上风大兴,不解:“怎会突起这样剧烈的东北风?”
“小人也不知,此地天气素来是变幻莫测。”
士卒刚答完一句,耳边蓦地传来金鼓大作之声,辨其方向,正来自云陵城。夭绍心一,止步舱阁外,望着远沉沉的山,仔细聆听兵动向。